券商中國
周樂
2025-03-10 23:08
“對于一個企業來說現金流很重要，這樣才有容錯率。公司現在的資金儲備，提供給我們的容錯率應該是比較大的。”沃蘭特航空創始人兼CEO董明告訴界面新聞。
低空經濟爆火的2024年，以峰飛、沃蘭特、時的科技、御風未來等為代表的eVTOL明星初創公司一時之間風頭無兩，投資人、客戶、調研機構紛至沓來，說踏破門檻也不為過。空前熱度下，各家eVTOL公司大施拳腳，不遺余力地拿融資、簽訂單，其中就不乏沃蘭特這樣一口氣融資6輪的主機廠。
然而，將時間線往回拉，卻是截然不同的一番光景。有些公司不僅經歷了默默無聞的沉寂期，更在生死存亡的邊緣徘徊掙扎過。
沃蘭特也曾死里逃生。
今年2、3月份，界面新聞記者先后和沃蘭特航空創始人兼CEO、高管等進行長達一個多小時的交流。談及2023年低谷階段，這家公司直言不諱，透露了彼時沃蘭特航空沒錢、沒人的雙重困境。聊起2024年至今在融資、訂單、適航審定等多方面的高歌猛進，又難掩興奮與自豪。
生死攸關的那一年
2021年6月，沃蘭特航空在上海元江路金領谷小屋里誕生。成立一個月內，公司就完成了由順為資本領投、Ventech China跟投的數百萬美元種子輪融資。當年9月份，沃蘭特1:3縮比驗證機成功首飛，用于評估飛機的氣動、操穩和基本飛行特性。
一年后，2022年年中，沃蘭特團隊已由5個人發展到50個人、從兩個工位擴容到兩棟大樓。與此同時，新一輪融資也如期而至。6月底，沃蘭特完成由明勢資本領投、青松基金和微光創投跟投、老股東順為資本持續加碼的Pre-A輪億元級融資。8月份，沃蘭特全尺寸技術驗證機VE25 X1總裝下線。
成立頭兩年走得頗為順利的沃蘭特，卻在2023年遭遇了未曾預料的“滑鐵盧”。
有一次進行實驗時飛機重著陸，摔壞了翅膀。公司才成立兩年左右，低空經濟也不像現在有那么強的政策支持。就因為那次事故，原先和資方談好的融資，也被對方撤回了。
界面新聞了解到，那時的沃蘭特本身資金就不夠充足，而且飛機一重著陸就得修，相當于雪上加霜，處境艱險。后來公司CTO（首席技術官）覺得不太有信心，也提離職了。后面陸陸續續三四個月，又有很多人離職，基本都是核心團隊成員，但也有二三十位同事選擇主動降薪留下來。
栽了跟頭的沃蘭特沒有就此一蹶不振。
一方面，盡快補足高管的空缺。2023年5月8日，沃蘭特官宣確定了新任研發高級副總裁/CTO、合伙人張寶柱。加入沃蘭特之前，張寶柱先后擔任中航工業沈飛設計師、沈飛民機總體室主任，副總設計師、中電科蕪湖鉆石飛機副總工程師，鉆石CA42型號總師和萬豐飛機工業集團總工程師、全球工程中心主任等。
另一方面，積極向金融機構爭取授信。2023年7月14號，沃蘭特與招商銀行上海分行簽訂戰略合作，由招商銀行上海分行為沃蘭特提供10億元人民幣的綜合授信額度以支持公司發展。
雖然在生死邊緣走過一遭，但劫后余生的沃蘭特并非只是追求活下來。
董明告訴界面新聞，當時他最核心的信念就是提高公司存活概率，做所有該做的事情，單純維持壽命是沒有意義的。
“很多企業在面對這種情況時，可能會選擇更保守，不要往前推進了，把錢全部省著不花。這樣也許能夠延長生存周期，但是它并不會增加生存概率，實際上生存概率是會降低的。”董明稱。
在董明看來，增強存活概率，意味著公司要有實質性的突破。
據其回憶，在公司最艱難的時候，沃蘭特有幾個大的技術性突破，代表性的就是實現了從多旋翼飛行模式到固定翼飛行模式的全轉換。“這是有風險的，也是有技術上挑戰的。我們在這段艱難時期用了很少的資源，控制住了風險，順利地實現了全轉換。”
“融資狂魔”的煉成
2024年一整年，低空經濟備受矚目。兩會期間，“低空經濟”被首次寫入政府工作報告，定義為“新增長引擎”；7月，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發展通用航空和低空經濟，更加肯定了低空經濟的新興戰略產業地位；12月，低空經濟司掛牌成立，為低空經濟發展提供了更有力的保障。
乘著政策的東風，沃蘭特開啟了快節奏、大手筆的融資之路。沃蘭特航空市場總監付常銀向界面新聞提及，2024年上半年，沃蘭特幾乎是一兩個月融一輪，到下半年速度有所放緩，變成了三四個月融一次。
據界面新聞梳理，過去的2024年沃蘭特共計完成6輪融資，累計融資金額超過1.5億美元，這一融資輪數無論在中國還是放眼世界，都是數一數二的水平。
制圖：界面新聞何苗
董明向界面新聞透露，之所以一口氣完成這么多輪融資，背后是一個策略性選擇。“我們選擇在去年盡快拿到了型號研發所需要的基本資金，能夠保障這個型號是安全的，也就是在資金層面盡快達到一條安全線。在這之后，我們可以更從容地、全力以赴地研發，不再受資金困擾。”
界面新聞了解到，或許是出于穩健和謹慎性考慮，自A輪以后，每次融資都是等錢完全打到賬上，沃蘭特才會對外宣布消息。
隨著融資輪數增多，慢慢地沃蘭特不再那么缺錢，開始反過來篩選資方。“比如說，未來有沒有場景應用合作以及更多長期合作的可能性。”付常銀解釋道。
去年的第七屆進博會期間，沃蘭特創始人董明在主持發布會時也明確表示，目前為止，沃蘭特在手的資金已足夠支撐公司拳頭產品VE25-100型號的工程開發，足夠與合作伙伴一起進入商業循環。“之后我們就轉入戰略的思考，進入一種被動的融資狀態，戰略上具有合作前景的伙伴才會開放融資。”
在近日采訪中，董明進一步向界面新聞談到，隨著項目進展的推進，融資會更加自然地增長，公司會更注重平衡資金需求、平衡股東權利等方面的考量。
當被問及是否擔心過快融資稀釋股權一事，董明卻表現的比較淡定，“不算擔心”。
董明解釋，作為一個航空業的創業公司，他們始終清楚資金消耗量是巨大的，所以對股權稀釋并沒有心理上的障礙。“我們還是從觀察點來思考問題，觀察點主要是將來上市的合規性以及如何保持對公司的控制力。因為在上市過程當中，需要有足夠的控制力，才能夠維持整個過程的順暢。”
今年1月9日，2024VENTURE50評選結果揭曉。沃蘭特航空榮登“2024投資界硬科技VENTURE50”和“2024VENTURE50新芽榜”雙榜，入選2024中國最具投資價值企業50強。
有資深投資人向界面新聞分析稱，像沃蘭特這樣一口氣完成融資的公司，說明他們將商業路徑、融資策略和融資節奏都考慮明白了。就好比爬喜馬拉雅山，爬到一半沒體力了，就會很危險，沃蘭特的做法是正確的。
不過這位投資人也提到，創業要面臨很強的不確定性，一口氣拿完融資，就相當于一定要把這件事情做成，留給公司的容錯率很低。
作為公司創始人，董明卻持相反的觀點：“容錯率其實來源于儲備，尤其是資金儲備，儲備越少，越沒有容錯率。公司現在的資金儲備，提供給我們的容錯率應該是比較大的。”
向確定訂單進擊
VE25-100型eVTOL是沃蘭特研發、設計、制造的主力產品。其采用復合翼架構，可搭載1名駕駛員和5名乘客，巡航速度235km/h，起飛重量2.5噸，是目前世界范圍內商載最大、客艙最寬闊的載人eVTOL。
界面新聞獲悉，截至目前，VE25-100型eVTOL意向訂單860余架，訂單金額超220億元，可以完整覆蓋低空觀光，培訓，短途運輸，貨運，應急救援，城市出行等六大類eVTOL應用全場景。
同樣位于上海的某eVTOL廠商曾告訴界面新聞，由于尚未拿到適航許可證，通常eVTOL廠商對外公布的產品訂單都是意向訂單。而意向訂單不具有法律效力，客戶一般也不支付定金，對主機廠來說意義不大，無法代表商業化能力。
董明也向界面新聞表示，公司正重點建立商業閉環的網絡，圍繞著訂單采購、金融服務、運行體系等進行組建，而確定訂單就是支撐這一個環路閉環的核心要素。
正是由于這一點，近年來，沃蘭特全力推進意向訂單向確定訂單的轉化。
今年1月6日，沃蘭特官宣與南航通航正式簽訂中國首批高等級商用客運eVTOL確定訂單。這既是沃蘭特航空VE25型號的首批確定訂單，也是中國高等級商用客運eVTOL首批確定訂單。
時隔一周多，1月15日，沃蘭特宣布再獲高等級商用客運eVTOL確定訂單，訂單來自江蘇亞捷航空集團，成為國內首家民營頭部通航企業簽署的eVTOL確定訂單。
界面新聞了解到，沃蘭特一架eVTOL產品價格在2500萬元，定金收取比例約20%，一架就是500萬元左右的金額，對客戶來說并不算小數目。因此，推動客戶將意向訂單轉化為確定訂單，要經過比較復雜、漫長的過程。
比如，要成立正式的購機小組，組內包含銷售同事、技術同事、試飛同事、法務同事等，針對飛機所有的性能指標、技術參數等，與對方公司做明確的解釋。此外，商務團隊也要與對方公司保持持續溝通。
學習當好創始人和CEO
公開資料顯示，1979年出生的董明畢業于武漢理工大學工業自動化系，曾任職于中航工業、通用電氣、羅克韋爾柯林斯、昂際航電等知名企業，深度參與ARJ21-700、C919、CR929等國家重大型號研制工作。
從技術實干家到公司領導者，董明認為，擺在他面前最大的挑戰是身份轉變以及如何理解不同身份的內涵。
“原來工作的時候，我很明確是工程師或者項目的leader，但創業以來就會發現人的身份變得很多元、多維化了。”董明稱。
董明解釋，首先作為創始人，核心工作是塑造這個公司。如果把公司比喻成一個機器的話，要給其基本的運轉能力，為其注入思想和靈魂；作為一個CEO，要不停的打磨它，讓它各個方向和部位能夠更完好地運轉，并且能夠成長；最后作為產品、項目的管理者，就是在這個機器之下，帶領它更有效率的往前運轉。
“管項目、管產品，我非常有經驗，這也是公司能夠成立的一個基礎。但是怎么樣給公司注入靈魂，讓它變成一個具有自身成長性的組織，這些都是需要去學習和理解的新課題。”董明表示，盡管公司已經成立快四年，但他還是處于學習階段，因為外部環境和公司的情況都在高速變動，需要很小心的去觀察、去思考。
據董明講述，因為三個不同的角色對應的工作不一樣，他會在不同的時間做不同的事兒。白天就是處理事務性、技術性的東西多一些。晚上思維比較活躍和專注，就會安安靜靜思考公司宏觀層面的東西。
界面新聞記者獲悉，年后開工至今，沃蘭特一直在緊鑼密鼓地進行研發。公司將爭取第二季度下線首款產品機AC101，并隨后進行首飛、飛行員試飛。
董明稱，公司2025年項目上的目標是兩架研制批飛機下線，兩架交付批飛機進入生產環節。商業上的核心目標是完成大環路的構建，能夠支撐2026年的審運結合和試點運行。
2025年“兩會”政府工作報告明確提出，“推動低空經濟等新興產業安全健康發展”，標志著低空經濟正式納入國家新興戰略產業序列?。
2025年低空經濟規模預計達1.5萬億元，其中eVTOL及相關產業鏈占比超30%。在政策紅利、技術創新和市場需求驅動下，低空經濟無疑將邁進高速發展期，未來十年，有望成為改寫區域經濟格局的核心增長極。
在風口上，“融資狂魔”沃蘭特能否站穩腳跟，界面新聞將持續報道。
